八 生莲
宁王之叛即平,正德帝又开始谋划着江南寻美之行。
豹房之内,六品太医院判薛暮雪的身体却好像越来越虚弱。正德帝已无心等
待,准备带着薛暮雪前往江南。
寝宫中,正德帝寻欢已毕,又来纠缠薛暮雪。薛暮雪极力摆脱着正德帝的纠
缠,却突然对着正德帝微微一笑。
「七郎,你笑起来可真美……」
「皇上当真要处死宁王?」
「七郎难道舍不得朱宸濠?」
「皇上,我有一个贴身的药僮被宁王带入府中,如今恐怕已因宁王谋反而被
牵连,希望皇上能网开一面……」
「一个药僮,值得七郎费心么?朕送你十个药僮!」
「就算百个也不如微臣的药僮!他是龟兹人,也可算得上是人间绝色,不是
微臣狂妄,这豹房之内除了刘夫人,皇上的满园春色皆不如他!」
「朕就不信!这世上的美人难道七郎全都认识不成?」
「微臣岂敢欺君?他叫如意,是否人间绝色,皇上可以验看……」
「朕偏不信!朕马上就叫人把那个什么如意找来,朕倒要看看你说的如意到
底能有多如意?」
「皇上,微臣还有个不情之情……」
薛暮雪眼波流动,万种风情,正德帝已看得如痴如醉……
「七郎还想要什么?」
「微臣想请皇上允许,让我想送宁王一程。」
「哼!送他?七郎难道真和朱宸濠有染……」
正德帝的脸突然变得阴沉起来,望着薛暮雪。
「皇上有所不知,微臣这病根全是当年拜刘尚书所赐,宁王曾为臣出过这口
恶气,臣一直都未当面言谢。」
「七郎说的可是刘秦奚?他对七郎做了些什么?」
「往事已矣……只是可惜微臣留下了病根,不能侍候圣上……」
「可恶的刘秦奚!七郎若是告诉了朕,朕杀他全家!」
「那倒不必了,冤有头,债有主。刘尚书已殁,这与他家人无关!宁王当日
也曾向臣求欢,臣说明缘由,宁王一怒而去!并让刘尚书丑态百出,也算为微臣
报了此仇!」
「七郎若是告诉朕,朕便将刘秦奚腰斩于市,还让七郎当监斩官,亲眼看他
人头落地。」
「微臣相信皇上会为臣做主……不过,微臣的确想送宁王一程,皇上一代明
君圣主不会让暮雪抱憾终生吧……」
「好!朕可以送你去见朱宸濠。不过,你不能待太久,朕已决定赐他一杯鹤
顶红了……」
「这是微臣新配的奇药,绝结销魂,皇上可以试试药性……」
薛暮雪淡淡一笑,将一颗药丸递给正德帝,正德帝哈哈大笑着,用口含住药
丸,在薛暮雪的朱颜上亲了一品,又去寻欢作乐……
豹房之内,薛暮雪已收拾停当,正准备前往天牢,高公公却突然走进了寝宫
内。
「薛院判,您说的那个如意,咱家倒是领来了,这个人脏兮兮的,还不肯沐
浴,咱家还真看不出什么他就是人间绝色……」
「多谢高公公,烦您领我去看看。」
薛暮雪随着高公公来到了一件偏房,房中一个少年坐在地上,蓬头垢面,双
眼已哭得红肿。
「公公去忙吧,想是他受了惊吓,我来照顾他。」
「薛院判请便吧,反正皇上来时,要还是这种模样,薛院判难免有失察之罪
啊……」
高公公冷哼一声,退了出去,薛暮雪轻轻走到少年身边,微微一笑。
「如意……」
少年抬头来望着眼前的薛暮雪,却已忍不住泪如雨下,一头扑入薛暮雪的怀
中。
「公子?真是公子……」
「如意,你受苦了……不过,现在好了,你收拾一下,晚些时辰,皇上就会
来此,你只要……」
「公子,我不想再委身他人了。我生是宁王的人,死是宁王的鬼!如果昏君
敢碰我,我就和他拼了……」
「如意,你在说什么?」
「公子,我五六岁便被人拐卖,除了记得自己叫亚瑟之外,连父母的样子都
记不清了。后来被卖到万春楼,万大爷待我不薄,但是却是为了利用我来打击如
意楼。因为晓翀哥哥的出现,我又被派到如意楼做奸细,从此我就成了如意楼的
九尾,过着迎来送往的日子。主人表面很喜欢我,时时临幸我,其实是想利用我
欺侮晓翀哥哥……」
「再后来,九尾和亚瑟我都当不成了,如意楼不要我了,万春楼也不要我,
我却认识了公子你。我又成了如意,公子一心想为我找个好归宿,把我交给了宁
王。在宁王府,我才过上真正安逸幸福的日子,宁王对我宠爱有加,他说会给我
一辈子的幸福……可是幸福为什么总是这么短暂……」
「如意,你喜欢上宁王了?」
「我不知道,但是我真的很想永远和宁王在一起,这个赤金镶玉的如意,便
是宁王特意为我打造,送我的定情信物……」
「如意,宁王不久就会被处死……」
「公子,我要为宁王报仇!我的身体以后都不会让别人碰了!」
薛暮雪望着泪流满面的如意,心中突然有种惜怜。
薛暮雪忍不住拭去如意眼角的泪水。心中暗想,这世上,情之一物真的很奇
怪。明明是清高冷傲的薛暮雪却喜欢上了丧心病狂的吴天亮;明明是天生淫荡的
九尾,却突然要变成守身如玉的如意……
「算了……我原谅你了……看在你如此痴情的份上……」
「公子,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如意,你真想为宁王报仇,就要忍辱负重。」
「公子……」
「皇上虽然未满而立,身体却已是金玉其外,如果他再纵情声色的话,就离
黄泉路不远了……如意,杀人不一定要用刀。如果你想这样行刺皇上,一定不行
的。当今皇上,曾自封为大将军,他力大无比,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公子,我要如何才能救宁王?」
「如意,宁王你救不了,但是你可以为宁王复仇。」
「公子,你不是说我不是皇上的对手吗?」
「色字头上一把刀!当年西域王荒淫无度,却有万夫不挡之勇。朝中有人想
除掉他,于是就进献一名国色天香的玉娈,并奉上奇香苏合莫离。西域王贪恋玉
娈的容貌,天天与之交合。玉娈的体香加上苏合莫离的异香使西域王云里雾里,
欢娱不已,终于使其纵欲亡身。皇上房中燃的正是的苏合莫离……」
「公子,可我不是玉娈,如果是晓翀哥哥的话……」
「如意,皇上还在服用快活丹,我有一种奇药,叫做『乱花迷』,晓翀曾服
过此药来接客。如意,只要你服用此药,人人都能做你的情人……快活丹加上乱
花迷就已是猛虎之药,何况还有苏合莫离……」
「公子,我明白了。可是我就不能为宁王守身了……」
「你就是殉情也没用,宁王的仇你还是报不了,你自己想想吧……」
「好!我决定要为宁王报仇!公子,请为我准备舞衣!」
「你要的东西我会请高公公去酌办的。如意,从今天起,你就当这里是如意
楼。皇上只是销金客,你沐浴熏香之后,就在此候驾。我现在要去见宁王最后一
面……」
「公子……我也想见宁王……」
「那是不可能的,如意,你有什么话我可以带到。」
「请公子把这个赤金如意带给宁王,见物如面。请公子转告宁王,让他放心
吧,我会为他报仇的……」
「嗯!如意,有了这件信物,我相信宁王会明白你的心的……」
薛暮雪接过赤金如意,转身出了偏房。如意擦干眼泪,缓缓脱去旧衣,开始
用力清洗着身体……
天牢之内,暗无天光。
宁王朱宸濠披头散发,一身罪衣,背靠着栅栏,坐在地上。听到缓缓而近的
脚步声,宁王忍不住大声吼叫。
「哼!你们告诉朱厚照,二十年后,我朱宸濠仍是当今英豪!」
「成者王侯败者寇!王爷何必耿耿于怀……」
「七郎……」
宁王连忙转过身来,却已是激动不已……
「暮雪想请宁王品尝我亲手酿制的杏子酒,多谢宁王帮我除去刘秦奚,为我
雪耻……」
「我为七郎,寸心如狂。七郎何必谢我,怨只怨你我今生无缘……」
「宁王,如意已被带入豹房,他不肯接驾,一心要为你复仇……」
「如意这个傻孩子!七郎,你劝劝如意,叫他别做傻事!」
「宁王,这是如意让我带给你的信物……」
宁王接过薛暮雪递过来的赤金如意,却已是泣不成声。眼前的赤金如意已说
明了如意的心,这一切皆在不言中……
「如意……我对不起你……答应一辈子都过荣华富贵的日子……我……」
「宁王,这杏子酒中我下了毒,你服后便会沉睡,永远也不会醒来,但这总
比皇上赐你的鹤顶红那种肠穿肚烂的感觉要好很多!也算我还你一个人情……」
「七郎,谢谢你送我一程。这赤金如意本是一对,其中一只还在我的身上。
我将这对赤金如意都交给七郎,求你帮我好好照顾如意,是我对不起他……」
「宁王请放心吧,我会照顾他的。」
薛暮雪接过一对赤金如意,收入衣襟内。
「七郎,谢谢你来看我,你一定要劝说如意,让他不要为我报仇,只要他能
幸福我就死而瞑目了……」
「没关系,我会助如意一臂之力,你就安心去吧……」
「七郎,你来看我,我很感激,不过七郎要小心隔墙有耳!不要再连累了七
郎!」
「宁王请放心,我进来时,衣袖上洒了迷药,我想皇上的那些耳目此时早已
睡了……宁王,暮雪告辞了,恕我不能留太久……」
「七郎,我还有一事相问。」
「宁王请讲。」
「那个昏君有没有碰过你的身子……」
「谢谢宁王关心,皇上他摸过我的身子,也品过玉箫,但是却未入穴,因为
我不愿意……」
「哈哈哈哈……七郎为我守身,七郎果然对我有情……」
薛暮雪已出了天牢,却听见宁王仍在大笑不已。薛暮雪不觉叹自叹息,自己
劝如意侍奉皇上,笑如意为宁王守身,可是自己情愿服毒装病,也不愿献身于宁
王甚至是皇上,却又是在为何人守身……
豹房,一间偏房内,薛暮雪望着面前的如意,微微点了点头。
如意一身胡服,更显得妖娆妩媚,一双勾魂眼却射着火焰……
「很好!如意,我相信你一定会迷住皇上的。你收好,这是宁王让我交给你
的。」
薛暮雪从衣襟中取出一对赤金镶玉的如意,交给如意。
「王爷他还记得如意我……公子,这对赤金如意请您先替我收着。」
「也好,如意,皇上已经来了。他去过刘夫人寝宫,便会来看你……」
「公子,我明白。我知道如何做!别的如意不会,但是勾引男人是我最擅长
的。我从现在起就当自己是如意楼中的九尾!」
「很好!这是乱花迷,你在交欢前服下,就不会痛苦了……」
「多谢公子!」
九尾接过乱花迷,一口咽下,媚眼如丝,已摆出一个十分撩人的姿态……
薛暮雪点了点头,转身出了如意的偏房。
薛暮雪在长廊上与急急赶来的正德帝差点撞了个满怀,薛暮雪指了指偏房,
微微一笑,正德帝已冲了进去……
薛暮雪静静站在厢房外,听着里面不断传出来的淫声浪语,脸上掠过一丝笑
容……
情事已毕,正德帝对如意异常满意。如意也有了自己的寝宫,自此以后,豹
房内除了刘夫人,最受圣宠的便是如意……
然而,正德帝对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并不满足,画中的白衣美人才是他真正想
要拥有的。
正德十五年,正德帝决定前往江南寻芳觅香。
江南之行已临近,正德帝终于同意放薛暮雪回府与家人话别。
薛府之内,薛暮震与薛暮霁十分开心,薛清录却总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酒宴已毕,薛暮雪向父母告别。
「暮雪,你伴驾可要一路小心。」
「雪儿,娘亲真的很担心你的身体……」
「爹爹、娘亲,你们放心,我的身体已无大碍。不过,我会借这次江南之行
的机会,想法子脱身,如果你们听到我有什么不测,你们不用当真。官场黑暗,
希望爹爹还是早点全身而退。」
「暮雪,我知道,你要保重!」
「这幅《残荷听雨图》所绘的就是我在江南所居住的地方。如果你们要来江
南,就去瘦西湖畔杏子林中的听香榭找我!」
「雪儿,你真要带皇上去找那画中的美人?那画中美人究竟是什么人?」
「他是我的弟弟,我是他爹爹的情人……」
薛暮雪已离开了薛府,回到了豹房,薛清录和顾若兮却仍在反复琢磨薛暮雪
的话……
豹房内,正德帝的寝宫中,薛暮雪与如意对坐在一起。
「如意,我明天就伴驾巡游江南,我会找机会脱身,你真的不与我同去?」
「公子,我留在这里你脱身的机会更大一点,如意还没完成使命。」
「如意,这对赤金如意,我带走一个,留给你一个。如果皇上驾崩,定然会
解散豹房,到时候,会有人执此信物前来接你与你相见。」
「公子,你放心去吧,我会等到那一天的……」
如意接过赤金如意,转身出了寝宫。薛暮雪心中亦在叹息……
明正德十五年,正德帝带着正六品太医院判薛暮雪及至爱刘良女带着内侍等
人南巡寻美。
是日,正德帝在淮安清江浦游船时,他手持着《天香听香图》望着画中的美
人,仍在陶醉。突然一阵狂风,将正德帝手中的美人图卷入水中。正德帝不顾一
切跳入水中,薛暮雪也随之落入水中……
正德帝被救起后,大病了一场,然而正六品伴驾太医院判薛暮雪却因救驾未
随而落水身亡……
正德帝回京后,对薛家加以抚恤。正德帝病体未愈,便又去豹房寻欢……
一艘快船,飘浮在平静的湖面上。
薛暮雪平躺在快船的甲板上,浑身已湿透。
「薛公子,我们要马上离开清江浦,到下一个码头我们就会停船靠岸,您就
可以上岸沐浴更衣了。」
「我没并系,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你们总在暗中帮助我?」
「我们是青红帮的人。当年薛公子回京,梁帮主不放心公子,就派我们九堂
的人暗中照应公子。九堂的一舵跟随公子回京,并暗中保护。九堂二舵一直在江
南等待接应公子。公子来到江南,我们九堂两舵也就会合了。我是九堂二舵的舵
主祝阳,我现在就送薛公子返回扬州。请薛公子放心,江南是青红帮的天下!在
这里您是绝对安全的!您的药箱我们已派人悄悄从官船上弄下来了,但是那幅画
已落入水中,我们无法找到!」
「多谢!原来你们就是青红帮?江南第一的黑帮,你们的帮主梁天雾也就是
如意楼的吴大老板?」
「不错!薛公子,我们马上就送您回扬州城瘦西湖畔的杏子林,您放心,那
里也有人会暗中保护您!」
「梁天雾他现在人在哪里?」
「自从如意楼被焚毁,我就再也没见过帮主,不过保护薛公子的事情是之前
帮主在杏子林中亲自吩咐九堂堂主的,请公子不必担心!」
「如意楼已被焚?梁天雾在哪里?」
快船如飞般前行,两岸已是一片秋高气爽,薛暮雪望着四处飘散的落叶,薛
暮雪却仍在沉思……
瘦西湖畔,杏子林中,听香榭内。
又已是秋,杏子林中挂满了硕果,薛暮雪望着自己熟悉的一切,心中怅然若
失……
薛暮雪穿过小桥流水,缓步进入了水榭的外堂。
「离开杏子林一年多,我终于又回来了……」
薛暮雪心中有种淡淡的伤感,不由坐在外堂上,望着莲花池内早已干枯的残
荷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薛暮雪背着药箱,走入了内室,轻轻打开了内室中存放药材
的暗室。
暗室中,薛暮雪珍藏的药材原封不动,却多了一个铁皮箱子。薛暮雪打开铁
皮箱子,里面有一沓银票,却有一百万两银子之多。银票旁有一个木盒,薛暮雪
轻轻打开了木盒。木盒内放着一个铜牌,却是用青红二色铜铸成。
薛暮雪将铜牌拿在手中把玩,却发现盒内还有一封书信,另附有青红虎符各
一只。
薛暮雪展开书信,却是梁天雾亲手所书。
「暮雪,这盒内所装的青红铜制令牌便是青红帮的帮主令。你用此令便可决
定青红帮的一切事由!这只青色的虎符你可以用它到扬州城最大的银楼调取青红
帮九堂十八舵所有人员的花名册,并用名册中的人员来帮你办事!这只红色的虎
符,你去江南任何一家银楼都能调取青红帮所有的财富。如果你感兴趣,从此以
后,江南第一的青红帮便由你来掌控!暮雪,如果你不愿意,就将这令牌与虎符
长埋于杏子林中。过你自己喜欢的平静日子,总之你想做什么我都永远依着你。
请相信,那个吴天良是真心喜欢你的……」
青红帮主——梁天雾书。
「混帐!吴天良,谁说我要替你管什么破烂青红帮了?谁说我要你的臭钱?
你死了没?没死就给我滚出来!」
薛莫雪冲出了暗室,仍在大声呼喊!
「吴天良!你快给我滚出来!」
「死吴天良!我知道你没死!你马上给我出来……」
空荡荡的杏子林中,只有薛暮雪的声音回响……
瘦西湖畔,桃花林中,已挂满了硕果。
一群黑衣人却在挖掘着一座小小的坟茔,领头的是位美貌的翩翩公子,鲜红
的长袍随风飞扬……
「薛公子,您确定是这里么?」
「少啰嗦!快点挖!」
黑衣人仍在挖土,翩翩公子却显得有些着急。
「薛公子,有了,这真有一口薄棺。」
「快点给我撬开它!」
「薛公子,您真要挖坟掘墓不成?这墓中之人难道和您有仇?」
「少废话!你们要小心点,我一定要让他死而复生!」
「薛公子,您最近是不是撞了邪了?这死人还能复生么?」
「一年了……晓翀……我终于回来了……你要等我……」
「薛公子,人要是死了一年了,早就烂了、臭了,别说是救不活的,就是能
救活也是面目全非,我们还是不要开棺了……」
「真啰嗦!快点给我开棺!」
黑衣人硬着头皮,撬开了薄棺,棺盖尚未打开,棺内却是异香扑鼻,所有人
不觉有些吃惊,连忙打开了棺盖。
薄棺内空无一人,却只有一朵含苞欲放的白莲,发着柔光……
是夜,杏子林中,听香榭内。
薛暮雪的软缎长袍如血般鲜红,正独坐在几案前,自斟自饮,却已是醉眼朦
胧。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啊?晓翀,你现在到底在哪里啊?我苦等了一年,
才准备足够的紫金续命丹,为什么你不等我回来,你去哪里了……你知道,我有
多辛苦才找到西域的巫术的奇方,我一直后悔没有说出来,我其实很想和你在一
起的……晓翀,我一直用上好的驻颜药保护着你,我还让大茶壶在你棺中放了香
料,为什么这一切都没有用……难道这世上也有我薛暮雪做不到的事情么……」
薛暮雪已看不清周围的景致,倒身伏在几案上……
一阵微风拂面,阵阵异香扑鼻而来……
薛暮雪望着面前的美景,显得有些迷惑……
一个身影坐在几案前,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一身白衣如雪一般纯净……
「晓翀……你去哪里了?」
「我哪也没去,一直就在你身边。」
「晓翀……你就在我身边?为什么我没有感觉到……」
「你还是老样子,喜欢用你自己的方法做你想做的一切,红尘俗世的一切还
是让你那样乐此不疲……」
「晓翀,你到底在说什么……」
「你喜欢就好,我也不再干涉你了,但我还是会陪在你的身边的……」
「晓翀……」
薛暮雪已惊醒,四周空无一人,只有淡淡的幽香,时远时近。几案上摆放着
一幅画卷,薛暮雪展开画卷那正是那是跌入水中的《天香听香图》画卷却依然如
故,丝毫没有水迹。画中两位美人,一穿红一着白……
「晓翀?」
薛暮雪追出了听香榭,站在寂静的院落中。院中空无一人,香气却更加浓郁
了……
薛暮雪回过头来,莲花池内早已干枯的残荷却尽数全无,池中开满了雪白的
莲花,浓郁的香气随风飘散……
明正德十六年,正德帝因纵欲过渡,殁于豹房内。
名燥一时的豹房已关闭,所有的美人被全部遣散。
夕阳西下,豹房外,一位龟兹少年面带笑容,大步向前迈进。
一辆豪华的马车停在少年身边,赶车的是位黑衣人,手中拿着一个赤金镶玉
的如意。
少年微微一笑,跳上了马车。
马车飞驰,转眼已消失在暮色中……